这样的书,辅以一台随身携带、照相功能不错的手机,于是,便仿佛拥有了一种防卫“武器”,使用这种“武器”,可以随时与紧张的生活保持距离,让整个人得到一些安全感并放松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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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收拾回乡过春节的行李箱时,眼光从书架上巡视十几秒钟,决定把这本黑色书脊的《论摄影》随身携带。带这本书的原因是,几个月前读完的《桑塔格传》正摆在书架,桑塔格那张最为著名的肖像照印在封面上,正是这本传记使我重新燃起阅读她作品的愿望,而这本《论摄影》,恐怕已是我买到的第二个版本,第一个版本早已不知道藏到哪里去,找不到了。
我年轻时曾是一名摄影作者,虽然全部的活动范围没有超过县域,但这并不妨碍我拍摄了大量的图片,它们中的大多数,发表在各级媒体上,每年,都会至少有一组图片以整版的形式被刊登出来。我那时候的主要工作,就是经常脖子上挂着相机,在县城或村庄晃荡,用取景框去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人与事,拍完一个胶卷后,把它送到照相馆,等到样片洗印出来,选择自己喜欢的进行再次放大洗印,最后装进牛皮纸信封寄到报社去。
现在翻阅这本《论摄影》,仅仅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,我发觉自己的视觉和心理,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,在《透过照片看美国,昏暗地》这一章节里,看到迪安娜·阿布斯的摄影作品,这无异于自找一份折磨,“精彩和夺人心魄”“怪异且令人不舒适”,这是阿布斯作品的一体两面。当然,印刷在本书的其他摄影作品,大多数都具有这样强烈的冲击力和差异性,不断撞击着过往我对摄影的固有认知。当意识到这些图片的作者,都是用艺术家的眼光来审视他们所拍摄的世界时,我舒了一口气,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小了一些。
我用过一台价格一两百元的国产相机,在单反相机流行时,买过一台价格不菲的单反,如今它们一个被当成“文物”放在书架上成了装饰品,一个被密封在相机包里一年也难得取用一次,手机取代一切照相设施,成为大众记录生活的日用品。每次回乡,我都会用手机拍摄大量图片,最近一次印象深刻的是,去年暑假在刚下过雨的街头,把手机镜头紧贴路面,拍下湿漉漉的柏油路和淡蓝色的天空,成片的效果,虚假得不像是我生活过多年的县城,但摄影就是这样,很多时候是拍摄者的幻想体现,是他们“占有”世界的一种方式。
如桑塔格所说,“相机像枪支和汽车,是幻想机器,用起来会上瘾”。如果想要真实,随手拍可能最真实,当拍摄者用高难度的肢体动作去寻找角度时,得到的图片就成了幻想的产物,它一方面使人不敢相信,一方面让人着迷于自己的“创造”。我在某年春节上祖坟经过田野时,拍摄下干枯树枝背后的夕阳,金黄色的光线铺在洁白的雪地上,整个画面都充满了暖意,但那个时刻寒风正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面钻,我被冻得浑身颤抖。一个相机,就这样生生造出完全不同的世界、不同的感受。
“收集照片就是收集世界”,桑塔格说。我拍摄老家的照片,一次次占满手机相册,不得不转移到硬盘中,我所收集的那个地方,或许也算是一个独特的“世界”,我对这个地方的拍摄,无论是用镜头,还是通过眼睛,那些影像在被装进硬盘的同时,也被印刷于自己的心灵地图上。那些图片,可以用来“砌墙”,逐渐地构成一座“城堡”,至于我为何需要这样的“城堡”,打算用它来做什么,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验证,使那个模糊的目的变得再清晰一些。
《论摄影》最早出版于1977年,和桑塔格的其他作品一样,充满简练的警句,冷静又锋利,适合在一个热闹的、快节奏的节日来阅读,可以起到一点去除浮躁的作用。这样的书,辅以一台随身携带、照相功能不错的手机,于是,便仿佛拥有了一种防卫“武器”,使用这种“武器”,可以随时与紧张的生活保持距离,让整个人得到一些安全感并放松下来。